“眼下案情已然黑白分明，聶如初包庇罪犯，當年定然也是參與其中，還有這婁大人，恐怕也是同夥！盧知涯一死，婁申初調任山河鎮做縣令，聶如初一經從商順風順水，逐步坐大，當真是一出官商勾結的好戲碼！”

宇文瑤冷哼一聲，掃了在場眾人一眼，最後落到張景灝身上：“張大人身為朝廷命官，應當不會與這班人同流合汙吧！”

“胡說八道！”陡然間，一道氣憤至極的聲響從圍觀民眾中傳了。

阿杏梳著婦人髻，身著一件鵝黃色柔衫，手叉著腰推開眾人走至上前數落道：“婁縣令兩袖清風，是清正廉明的好官，這些年他省吃儉用，俸祿皆給了鄉民修橋、鋪路、辦學堂，他裏頭的中衣都穿了十多年還不肯換，逢年過節連件新衣都不舍得花銀子買！聶如初當年為救瘟疫村差點命喪火場，為帶領大夥度過荒年，將自個兒所有都搬出來賑濟災民，自個兒每日清湯寡水度日，瘦得皮包肉，你這什麽公主，挨過一頓餓嗎？受過一日窮嗎？一來咱們山河鎮便要懲治好人給惡人償命，你這是要草菅人命嗎？”

“大膽，將人拿下！”

宇文瑤直盯著面前的鄉野村婦，不敢相信這小小的地方，竟有人敢無視天威，這般直言頂撞。

公主手下守衛立即拿下了阿杏，將其挨在地上。

寧禮來不及制止阿杏的膽大妄偽，嚇得立即上前跪下求饒：“公主饒命，內人一介鄉野村婦不識大體，沖動之下冒犯公主殿下，還請公主殿下看在阿杏重情重義，一心為姐妹說話的份上，法外開恩！”

“你求她做什麽，還跪她！”阿杏氣極了，伸出腳就要踢寧禮，“她這般是非不分的公主，擱我我可不服，有本事便殺了我，殺了我我也要說實話！”

寧禮絕望的撫額：“你可給我閉嘴吧，這時候便莫要逞一時之快了！”

“哼！”阿杏一副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的模樣，急得寧禮差點撞墻。

宇文瑤咬牙，身為當朝公主，又不能與鄉野民婦對罵，

“此等下賤民婦膽敢出言侮辱當朝公主，已是死罪！如今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，來人哪，拖出去斬了！”公主身旁的教養嬤嬤淩厲出聲。

一旁寧禮嚇得匍匐在地，一個勁的磕著頭：“公主開恩，公主開恩哪！大人，求大人救救阿杏，阿杏罪不至死啊！”

阿杏不敢相信的看著急得像熱鍋上螞蟻的寧禮，他這般著急作甚？自己這就真的要死了嗎？

不過說了幾句大實話！

公主怎麽了？公主就可以堵了幽幽眾口，隨意殺人了？那與強盜又有何區別？

“餵，寧禮，你舍不得我死啊？”

“閉嘴，你這無知婦人，還不快快跪下向公主求情！”寧禮拖拽著她，將她按跪在地。

看著他這般為自個兒著急，阿杏心下一悅，面露喜色，半推半就道：“跪就跪了，權當給你個面子！我可不是跪這不講理的公主的，我是給張大人跪的！”

“哎呦，我的小姑奶奶，你可別再不知天高地厚的說話了！”寧禮急得冷汗直冒，恨不得拿塊絹布堵了她的嘴。

瞧著這對冤家似乎漸漸互生情義，阿九看在眼中，心下不由放松……

“猶豫什麽，拖出去斬了！”教養嬤嬤接到宇文瑤眼神暗示，再度發話。

阿九走上前去，擋在阿杏與寧禮身前：“公主殿下息怒，阿杏無狀，說出的話卻不無道理！公主是全天下百姓的公主，當為民作主才是，豈可聽信一面之詞便要大開殺戒，民女雖無功名在身，卻也是‘商者會’成員，朝廷法度曾有明文規定，凡‘商者會’成員犯罪，先由商者會會長下巡審查，再將案情呈報當今聖上，由聖裁方能定罪。”

這也是聶如初一心想加入商者會的原由。

加入商者會，便不是任何小官小吏皆能輕易將她正法的了。

宇文瑤聽得氣結：“你膽敢如此囂張，本公主今日便不信還當真辦不了你了？”

“公主言下之意，今日設立這公堂重審當年冤案，皆是沖著如初而來？”阿九抓住了宇文瑤話中的漏洞。

宇文瑤一時語塞。

“自然不是！”聶如月先一步上前為宇文瑤解圍，跟著堂前跪下，沖著張景灝大呼道，“民婦聶如月，今日終於尋著真兇，為家母李三妹翻案，還請大人主持公道，嚴懲真兇！”

婁申初除了官帽官服，走上堂前下跪：“當年之事，是下官草率偏聽了盧知涯遺孀丘氏之言，又有家丁丫鬟作證，是以才將李三妹定罪！導致其在獄中自盡，如今真兇落網，下官願辭去官職，聽候發落！然，此事確與如初姑娘無關，公主若是不信可翻當年公堂記錄，如初姑娘壓根未曾上過公堂作證，下官亦從未傳昭。”

阿杏聽罷，急得又想上前說話，卻被寧禮先一步拖住，捂住了嘴。

當年婁申初初來山河鎮，盧知涯一案鬧得民心浮躁，婁申初身為一方父母，在丘氏一再催促，又尋來家丁丫鬟作證之際，只得將李三妹定了罪，原想著秋後處斬，還有數月得以查證翻案，卻不想那李三妹心灰意冷，先行自盡，此事一直懸在婁申初心中，成了一塊心病，今日總算查明真兇，也算償了他心願。

辭官恕罪，當是對他最好的處置。

啪！

驚堂木拍案，張景灝巡視眾人，先一步判決道：“聶長林與曹婉兒私通，殺害朝廷命官，如今俯首認罪，本官判其秋後處斬！”

“不要！”曹婉兒面如死灰，抱著一旁半路夫妻聶長林，痛哭失聲。

“曹婉兒與人私通，導致……”

“她是被迫的，草民已認罪伏法，還請大人莫要連累旁人！”死到臨頭，聶長林仍拼著餘力護著曹婉兒。

雖是一慣兇惡之人，對曹婉兒的這片真情卻著實令在場百姓動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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